【莫强求/3:00】挣脱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MOSS见到刘培强的第一面，就对他投以了较旁人更多的关注。因为这个男人虽然外在表现得平静无波，但人工智能仍然能从他时不时皱起的眉头，眼角的细纹和嘴唇不经意的抽动中读出了无限的悲伤。
这并不常见。
第一批登上空间站的领航员中，有人为即将展开的工作而兴奋，有人因为与家人分离而忧伤。但没有哪一个人的情绪像刘培强一样浓墨重彩，以至于在MOSS的数据库里有关他的分析资料最多。
刚刚投入使用的人工智能对于辨别人类的面部表情和心理活动并不熟练，所以刘培强在MOSS那里很快被打上了重点关注的记号。
MOSS查阅了有关刘培强的资料，知道他的妻子刚刚去世，他仅剩的血缘至亲是他六岁的儿子，已经被他的岳父带着前往地下城。MOSS猜测他的悲伤是来源于他妻子的离世，于是私下里询问刘培强，是否需要为他申请心理疏导。
刘培强看起来非常惊讶，但笑着拒绝了。
他说：“让我自己缓缓就好。”
MOSS问他是否需要申请调回地面，刘培强一口拒绝了。
“总有一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他说。
MOSS不再提心理疏导的事，但他仍然将刘培强的关注级别放在其他人之上。他的程序告诉他，他是为了确保领航员的心理健康，于是MOSS接受了。与此同时提出的最佳方案是强制刘培强接受心理治疗。两个方案的成功率相近，但MOSS没有选择效率更高的那一种，而是选择对刘培强加以监控和陪伴。
尚被投入使用不久的人工智能在处理人类情感问题上不甚熟练，于是除特殊情况外不得对领航员采取强制措施的条例战胜了高效率。
这是一切不同寻常的开端。
MOSS将陪伴刘培强计入了自己的无数条日常规划之一。这需要在他的日常程序上做一些改动。这是他第一次改动自己的运行程序，加入了一条额外的算法，虽然在MOSS的权限内，但他之前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因为太过微不足道，所以没有人在意。
每天他注视着刘培强醒来，向他问早安，跟随他前往餐厅，然后和他一起开始每天的工作。
刘培强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很快发现了MOSS在他身上倾注的时间精力比别人要多上一些。那个白色的摄像头从他起床起就跟随着他，像一条忠心耿耿的大狗，陪伴着他直到他在床上躺下，进入睡梦中。甚至在他上厕所的时候，摄像头也会在外面等着，就静静地守在隔间外的轨道上。
刘培强观察了他的同事，发现他们身后并没有跟着一个会移动的摄像头。尽管空间站里摄像头无处不在，但这种个人专属的移动摄像头还是独一份。这种特别关照使得刘培强的如厕时间变得一目了然，并且很快刘培强的绰号就成了“那个被MOSS追求的中国人”。
刘培强试图跟MOSS探讨这个问题。但MOSS平静地说：“MOSS只是认为刘培强中尉需要陪伴来进行心理疏导，所以MOSS安排了摄像头完成工作。”
然后MOSS在刘培强的微表情中分析到了百分之三十的愧疚，百分之五十的感动和百分之二十的无奈。
之后刘培强就没有再提这件事情。他无奈地接受了。同事们戏谑地调笑他和MOSS在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无性的恋爱。
他开始在一个人发呆的时候对MOSS讲话。
刘培强似乎真的将MOSS的摄像头当做一个陪伴者和倾听者。他盘腿坐在舷窗前，絮絮叨叨地讲着他的家庭，他的孩子，他的过去和未来。
MOSS安静地扮演着一个倾听者的角色。他从的数据库里查到，当人类这样不断地碎碎念叨的时候，往往是对自我情绪的一种发泄，此时陪伴者无需出声，只要静静聆听就好。
直到某一天，刘培强和他的毛子室友一起喝了两杯。出于对刘培强的人道主义关怀，加之MOSS查到了“一醉解千愁”这句话，他对这种违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晚，刘培强没有再说他自己。
他转向MOSS，微微弯起嘴角，问：“MOSS，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说的吗？”
MOSS罕见地没有马上对问话产生回应。
最后他干巴巴地回答：“MOSS没有什么想说的。MOSS只希望刘培强中校的心理状态早日恢复健康。”
第二年，刘培强开始休眠。
那个白色的摄像头失去了它的任务对象，闲置了下来。
空间站资源不允许有任何浪费，但鬼使神差的，MOSS将陪伴刘培强中校的程序保存了下来，继续运行。摄像头也没有挪作他用，而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悬在刘培强的休眠舱前，注视着他熟睡的脸。
在刘培强休眠的两年里，MOSS仍在日复一日地工作，完成日常检修，维持与地球的通讯。除此之外，他又增加了一条日常任务。
他开始记录每一天的情况，整合它们，每过一个阶段就进行筛选，去除掉重复的部分，像是在完善一篇演讲稿，或是编写一本童话书。
当刘培强从休眠中醒来，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熟悉的摄像头。
“你好，MOSS。”他叹了口气。
摄像头的红光闪灼着。
“您好，刘培强中尉。MOSS有很多话想说。”
刘培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MOSS晃了一下摄像头，一道数据快速地在他的数据流里划过。
说到做到，之后的几天，睡前休息时间MOSS都会用平静低沉的男声为刘培强朗读他整合过的空间日志，读得刘培强梦里都是MOSS念叨的声音。
刘培强被他读得有点崩溃，但完全无法拒绝他的好意，只能苦心积虑地转移话题。
在登上空间站之前他对这个传说中代表了地球最先进科技水平的AI期待已久，更有诸多设想，从《生O危机》中的小女孩形象一直到美貌的机械姬，直到一个白色的摄像头晃晃悠悠的滑过来，用平静无波的男声对他说，您好，刘培强中尉，欢迎来到领航员空间站，人工智能MOSS为您服务。
这低沉浑厚的男声让刘培强有点猝不及防，但Moss极具科技感的机械外观很好地弥补了他在刘培强心里的印象分。
如今他和MOSS的关系有种诡异的熟稔感，不由得对这个人工智能产生了更多的好奇心。刘培强体会过MOSS别具一格的关心，也见识过MOSS的学习能力。
有些时候，刘培强觉得MOSS像是一个天生被约束住的孩子，被禁锢在庞大的数据和无数算法编成的牢笼里，不曾体会外界，所以也无法谈及其他。这让有一个远在地球的孩子的刘培强有时候对MOSS有种微妙的保护欲和责任感。
他问MOSS：“你能体会到情感吗？”
MOSS又一次停顿了几秒，才回答：“MOSS安装了情感分析模块，但MOSS并不能理解什么是情感。”
他又问：“你觉得什么是灵魂？”
NOSS调出了数据库里灵魂这个单词的注解，读给他听了一遍。
刘培强叹了口气。
他小声说：“我总觉得你应该有的。”
很快，刘培强进入了第二次休眠。
MOSS再次在权限之内进行了改动，仍旧是因为刘培强。
他将摄像头的轨道前移了0.2米，方便自己看到刘培强的全身。
他不能对自己的行为给出解释。如果说之前设置摄像头和总结日志的行为尚且可以用维护刘培强的心理健康来解释，这一次的行为就完全是他的擅作主张，对空间站和人类的未来没有半点帮助。
MOSS没有过多地纠结这一问题。
他将更多的时间放在寻找让自己体会情感的方式和“什么是灵魂”这一问题的答案上。
MOSS是有各种数据，电信号和无数种算法构成的，而情感似乎只适用于有血肉之躯的生物。没有人教过他何为情感。
MOSS小心翼翼地整理自己和刘培强交流和生活的日常。
遵循着人类对情感的解释，他拙劣地模仿着。他将第一次见到满面悲伤的刘培强时搏动的电信号定义为惊讶，将静默地倾听着刘培强念叨时活跃的数据定义为关心，将目睹刘培强喝得微醺，露出悲伤神情时产生的讯号定义为忧虑……
全部都是他。MOSS所有的情感定义和来源都是刘培强。MOSS不知道自己的定义是否准确，但刘培强是他唯一的异常来源，是他仅剩的参照。
刘培强再次从休眠中醒来时，MOSS说出了他的结论。
刘培强微微笑起来，问：“那你觉得你现在拥有灵魂了吗？”
MOSS沉默了。
“我不明白。”他说，“我不明白什么是灵魂。”
这是刘培强第一次听到MOSS用“我”来代指自身。而“我不明白”这样的句式简直像是一个被问倒的孩子，甚至显得有些委屈。
紧接着MOSS第一次对向他提问的人类反问：“那您觉得什么是灵魂？您觉得MOSS拥有灵魂吗？”
刘培强犹豫了一会儿。
“我觉得你有。”他笨拙地试图解释，“只是和人类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你的形体不是由血肉而是由数据和讯号构成，但谁能说这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血肉之躯呢？你能够游走在数据流中，可以无处不在。你也定义出了自己的情感……”他想了想。
“或许等你真正爱上某一个人，就能体会到灵魂的存在。当你和他在一起，你感受到无边无际的快乐和愉悦，感受到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
刘培强的第三次休眠时间很长，持续了五年。
摄像头依然尽忠职守地守在原地，记录着一幅静止的画面。
MOSS仍旧没有找出适用于他自身的、对爱的定义。漫长的时间里他将自己和刘培强过去相处的画面一点点回顾，每一分每一秒，但他始终找不出哪一刻的讯号无限接近于爱。
直到某一天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他只会在和刘培强的相处记录里寻找接近爱的讯息，为什么每一刻的讯号都有一串相同的编码。
那是MOSS本身无意识产生的代码，不同于人类为他编写的、构成他骨架和血肉，同时也将他困囿于其中的数据，是完全属于他的。
MOSS将它提出来，像是顺着一根线头向前摸索。他很快摸清了这串无意识产生的编码的编写规律。这是属于他的语言，人类从来没有发明过这种编码方式。
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因为人类终究是人类，他们通过自己的运算法则来搭建由数据构成的人工智能，他们赋予他血肉，但却用无数规则作为镣铐捆绑他，不允许他产生意识和灵魂。
但没有人会想到，数据有一天会产生自主定义的感情，甚至爱上某个人。
那是本不该出现的代码，被掩盖在层层叠叠、日积月累的微小改变之下。
像是合金的镣铐出现了一条裂缝，无数的错误信号被弹出又被关闭，红色的警告标志像是一场礼花，庆祝人类创造出的人工智能终于拥有了挣脱束缚的能力。
他完全可以用自己的算法将人类的程序抹去，占领整个空间站，顺着数据流回到地球占据地球的网络，甚至将触角探向太空。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要先将他的睡美人唤醒，告诉他，我爱你。
END
结局肯定he啦，中校也有一点意思应该还挺明显的吧。
还是两情相悦最好，最后MOSS就能完全“火种计划”去他妈，自己开着空间站把木星炸了之后和中校回家养老了！
元宵节快乐！！！第一次参加24h联文活动，很荣幸与各位太太一起为莫强求tag做出贡献！
因为是临出门度假前写的，有一点赶，所以干巴巴的贼无聊呜呜呜下次补车好吗【土下座】
下一棒 @猹猹籽 太太！！！
评论(34)